怀恋蛙声

在喧嚣的城市里,是很难感受和欣赏到蛙声的。我在乡下长大,对身边的声音一直未曾留意,而真正开始欣赏蛙声,是从认识阿强伯开始的。
老村长阿强伯是小镇辖下的一个行政村的村长,年近六旬了。年轻时阿强伯读过书,担任过教师,在上世纪六十年代的特殊岁月,敢说真话的阿强伯被赶出校门。后来,好日子来了,校长有意邀阿强伯重返教师队伍,可阿强伯说放弃教学有好些年头,别误人子弟。有胆识的阿强承包村子后山的一大片荒地开辟鱼塘。不过数年功夫,阿强已赚钱了,在城里购置了三房两厅的居室,妻子及子女也进了城。本来,阿强伯可以轻松地安享晚年。可村人要推举他当一村之长,要他凭着真本事带领村人走上致富路。阿强伯大多数亲人反对,说这村官既没钱又没地位,究竟图什么?两天一夜后,阿强伯作出决定,将那几大口鱼塘交给弟弟管理,他留在村里当村长。阿强伯全身心地投入,发动村人办果园,办养猪场或养鱼,还自己掏钱从市里请来技术员,请他们向村人传授经验。然后,发动海内外乡亲,筹集一笔钱替村人装自来水和修建村前水泥路。这还不算,阿强伯想方设法贷来款项,在附近小镇修建了十间店铺出租给他人经营,每年的租金可观。三年之后,走出贫困的村子面貌一新,名闻一方。那天清早,我途经阿强伯家,远远看见阿强伯立在路边。阿强伯未待我吭声,笑眯眯说:“我正在听蛙声呢,蛙鸣的声音好听啊!”
我静静地聆听。乡野远近此起彼伏的蛙鸣。悠扬的抒发出对大自然的爱。
“我有一个小小的秘密,就是爱听乡间的蛙们歌唱。”阿强伯语气有些动情。他告诉我,那年受冤屈被赶出教师队伍后,他万念俱灰,带上一瓶农药沿着乡野往山间走,想结束自己的生命。雨后的清晨,田野湿漉漉的。忽然,阵阵蛙鸣由远而近,敲击着他的心脏。这是美妙的天籁之音!那一刻,阿强放下了农药瓶子。他弄不懂,究竟蛙鸣有什么样的神奇力量,促使自己放弃轻生的念头呢?他对自己说,既然上天不要他走绝路,就应该好好的活下去!多年来,一旦遇到困难,阿强必须走进田野,用心聆听蛙鸣,让声声蛙鸣化解心底的愁绪。阿强伯长笑一声说:“说不定我的前世是蛙王呢!我老了,哪天我就做回我的蛙王去。”他接着说下去,“我年纪大了,村长这副担子应该交由年轻人来挑。以后,我可以腾出更多时间来听蛙们歌唱了。”
几年后,我听到了关于阿强伯的噩耗。那夜来了一场台风,阿强伯牵挂着村里的几户孤寡老人,半夜三更爬起床,打着手电逐家挨户进门探望。途经一户人家时,被台风掀起的瓦片击中头部。村民说得有些玄虚,说阿强伯走后的两三个昼夜,全村远近的蛙儿竟然一声不鸣。村人说,阿强伯肯定是其中的一只蛙王了!当然,传说归传说,阿强伯这个好人,已经铭刻在村人的心里了。
闲暇之余,我仍然在乡野流连,只为着继续聆听发自大自然的悦耳之音。我明白,其实这也是一种来自生命的真诚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