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说,在我写这篇文章这前,我是看过林希老先生的《忍笑》的。老先生在文中说,什么都可以忍,老先生举例说,忍哭,忍饿,粗一点的忍屎,忍尿,笑却是不可忍的,我生性愚笨,不能通达其中三味,因此有所疑问:难道忍笔就可以忍吗?
所谓忍笔,当然并不能只从字面的词性来着意刨根问究,它是一种较为文雅一点的说法,它的含义就是,本想写且应该写的东西被迫(这“被迫”很重要)忍下来不能写。此“不写”便此引申为“忍”也!
经理或主住一声令下—-各位给我总结一下一年来工作上的得失。得是写得越多越好,而失呢?那就不是那么简单了,用个术语来说,极限为零——不写。为什么?写了傻蛋,草包一个,穿小鞋,戴高帽,首先是“思想教育”——为什么你只看到事情丑恶的一面,“忽略”事情先进的一面,所谓文如其人,可见思想不健康,思想不健康嘛,工作你也就搞不成了。举例?你觉得这样的人还嫌少吗?动不动以“党”作例,(可见眼光之高,见智之明)接着,小会讨论,大会批评,写检讨,扣工资,当然也有按所写“丑恶程度”分为“下乡”(有些人管“撤职”为“下乡”)、留厂察看,开除工作等等,不能一一载明。
我是有过这方面的经历的,几年前,我还是一个带着娃娃脸的大学生,我担任班里的卫生委员。一次,卫生部要求我汇报一下班里平时的卫生情况,并写成书面材料上交,因为班里搞卫生很不认真者大有人在,情况实为严重,于是,我如实写了份报告,为了发扬民主,我的报告当然首先得通过班长的同意,拿与班长一看,噗哧,撕了,我那时当然是愤怒的,于是问道:“为什么?”。班长气不打一处来,怒形于色,清了清嗓门:“各位,XXX写卫生报告,居然把我班的丑底全给揭了,你们说可不可以?该撕不该撕?”“该撕!”大家几乎异口同声地叫了起来,那种声势,以“排山倒海”来形容并不为过,至今思之犹有余惧,于是,在这种淫威之下只好忍了——不写,看他怎样!
常听年老者谈及文革时如何如何要忍笔,否则小不忍则可能导致杀头之祸。小时无论如何是不肯相信的,不就几个字吗?何苦去践踏这人类千百年来的文明呢?如今呢?我信。这当然并非仅仅因为现在从历史书上了解到文革期间事实确实如此,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现在仍承袭着历史的某些足印,这就不能不发人深思了。
前段时间,徐州县委书记强奸妇女案,神人共怒,但是,一律忍,有笔不写,以致于半年过去仍未判决。(见《东方热土》94年第一期)
还有,教师的被殴(《中国教育报》94年),马平安之死(听说犯者还未构成非法拘禁!——《民主与法制》),邱之艳被骗(《中国妇女报》)……这些恶性事件,本应不留情面地披露,谁想到,待事件造成很大危害且相当长时间才有人闪烁其词,这不能不说是由于忍笔之故吧!
近日,翻阅《中国人的忍》,很为中国人的忍劲所折服。忍,中国的国粹,忍,中国人的骄傲也。然掩卷长思,却又深感不安——为什么中国人事事都要忍呢?失掉了东三省,占据了山东,又企图吞并我全中国,孰可忍?孰不可忍!
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忍笔者,大多为有才之士,既然知道事情的是非曲直,这一味地忍,岂不正说明我们意志的不坚定性和对坏人的妥肋性和迁就性吗?是的,能忍是君子,难道只有达到百事可忍的程度才达得到君子之腹圣人之心吗?事实却恰恰表明:我们存在很大的软柔性,不智也不明。
是故,常听知情人讲:“我们并不是不想写,客观的事实令我们不能不忍下来——不写”。哦,我知道了,他们是在畏惧权力。封建时代不就有文字狱了吗?这,好象是一个很令人心动的回答,其实不然,我们的时代是一个开怀的时代,我们允许各种在不损害国家,社会,他人的利益前提下的观点和建议,并极力提倡百家争鸣的文艺方针,根本就没有文字狱这一刑罚。这是有目共睹的,为什么不写,为什么要忍?
忍,可以使事情逐步消失,但这只是对于人民内部而言,对于敌人,忍却是在杀害自己,说得更可怕点,事情总是轮回的,矛盾的极端终将产生新的矛盾,也就很可能使事情激化,产生质的飞跃,这将是更为可怕的。什么都要忍笔,这实在是一个不明智的做法。
看时代在前进,看进步的脚步在逼近,我们没有权利推卸了,我们没有忍笔的必要了,痛痛快快地写,扬长披丑,这是我们这一代人的权利,也是我们的责任。
如此,我也就老实不客气,不忍了,“忍笔”也就没什么意义了。
不是吗?你说呢?
1995.11.06
忍笔
老实说,在我写这篇文章这前,我是看过林希老先生的《忍笑》的。老先生在文中说,什么都可以忍,老先生举例说,忍哭,忍饿,粗一点的忍屎,忍尿,笑却是不可忍的,我生性愚笨,不能通达其中三味,因此有所疑问: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