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生长在一个有三百余户人家的大村子,两条道贯穿村子的东西南北,呈一个又大又扁的“田”字状,邻近的村子都比较小,小的一支烟的功夫就能从东到西走到头,但我们村起码要一炷香。村子大,人口多,地也不少,可平均下来就不让人乐观了,还好那个年代人们没有饿着,虽然好东西没吃过几回,而且那时人容易满足,红薯玉米面填饱肚子就是幸福的生活,偶尔再看一场“露天电影”那生活就太美好了。总之,家乡在我心里永远是最好的地方,民风淳朴、山美水美,每次梦到故乡都是人欢马叫、炊烟袅袅一番幸福和谐的生活景象。
爸妈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和千千万万农民一样有个相同的特点:勤劳、善良、朴实,但缺乏文化。父亲属于高级文盲那种,写自己的名字都困难,村里年长的人说他第一次走进学堂便成了最后一次,甭管爷爷奶奶怎么威逼利诱就是不愿再进入知识的大门;母亲算是有文化的人了,上到了小学二年级,斗大的字也能识得一箩筐,以致在我们面前经常炫耀说那时的二年级相当于现在的初中毕业,而后借此教育我们说,没文化可不行啊,看你爹狗屁不通除了种地还能干什么,钱都数不清,要是没有我这日子早过不下去了。父亲在旁边听,只是嘿嘿的笑。
母亲给父亲生了五个孩子,第一个夭折了,接着有了大姐二姐,尊崇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思想的农民不生个儿子是决不罢休的(那时家里三四个孩子很正常)。生下三姐的时候考虑到这个家快揭不开锅了,便把她送人了,庆幸的是第五胎终于生了一个大胖小子——我。据说母亲总是生女孩挨了父亲不少打,这里我要说父亲有个很大的恶习:经常打骂家人,家中不和谐不美满的局面都由此引起。哎,五口之家在风雨飘摇中总算过来了。他们没有知识并因此吃了很多亏,迫使他们不顾一切的让自己的儿女学到知识文化,甚至也是强迫性的。
重男轻女的思想在他们脑子里是根深蒂固的,大姐二姐初中毕业便不让她们念了,她们也乖乖的顺从了组织的决定,默认了自己的命运。父亲经常对着我说他摔锅卖铁也要把我供上大学,这使我压力很大而且总感觉这是在威胁我,因为我很调皮好玩、爱捣蛋,不是村里人眼中的大学苗子。我捣蛋惹事就使父亲的特长有了用武之处,三天两头揍我,家里的竹节都被打坏了好几个。在家乡这是一道父母给子女的大菜——竹笋炒肉,家家都会做。
这种打骂的教育方式一直持续到我初二那年,因为有一天当父亲拿着竹棍向我走来时我攥起了拳头,然后倒地像男人一样痛哭,他从此再也没打过我,我记得很清楚,那一年我十六岁。我错误还是照样要犯的,管教也是必需的,只不过父亲改成了怒不可遏的责骂。母亲向来都是护着我,不管我犯了多大的错。有一次我和同学打架自己伤的不轻,挨训之后躲在房间里好几天不吃不喝,不去上学。深夜,我听到有人在轻声哭泣,甚是忧伤,我慌乱的走出屋子看见母亲正急忙的擦掉脸上的眼泪。她用央求的声调对我说,你不能再这样了,这样下去你会成劳改犯被关进监狱,那样我和你爸该怎么活啊,家人的希望都在你身上啊。说完又抽泣起来。我不知所措,踉踉跄跄回到屋子,泪水也流了下来。那晚我和衣而卧一夜没睡,父亲的责骂声母亲的哭泣声永远印在了我的心里。
二
任何人的童年承载的都是最美好的回忆,如阳光般温暖,像彩虹般耀眼,除了无忧无虑,还有一群天真无邪的玩伴。
福星和我同岁,我和他形影不离。他的家庭比较好,他父亲是个兽医,那时候猪马牛羊每家都有,因此兽医是比较吃香的行业。他比较聪明,没上学时就能成首成首的背诵唐诗宋词,相比于惹是生非的我,他才是村里人眼里的大学苗子,而我却被定格成劳改犯要枪毙。我要说一句,我让他们失望了。小虎相比于我就有点傻了,他好像比同岁的孩子开窍的有点晚。当我们大玩弹玻璃球的时候,他还停留在撒尿和泥的水平,我们滚铁环他则弹玻璃球弹得不亦乐乎,人家学骑自行车他侧滚铁环,我们呆在家里开始玩象棋这种高智商游戏时他则推着自行车满世界跑。
他玩的游戏都是我教他的,因此我俩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好像是从一个娘胎里出来的。我们几个在一起喜欢摸鱼,掏鸟窝,最有瘾的就是看福星父亲瞧那些猪马牛羊,一把刀片玩的虎虎生风。那些猪牛无不痛的狼嚎鬼哭,又蹦又跳,疼不欲生,我们每次都带着恐惧和兴奋看完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细节。劁公猪也就把那两个蛋蛋摘了就完事了,劁母猪好像有点复杂,要在猪的侧腹测量一番然后下刀,下准了会有像鱼肠子似地东西冒出来,下不准要用手指头深入刀口去摸,然后把那根鱼肠子似的东西切断,现在凭我的知识体系和思想理念判断那根鱼肠子应该是输卵管。劁牛就更好看了,五花大绑的大牛疼的在那乱蹦,地动山摇,一群人都拉不住,像一辆开动的坦克,牛儿眼泪汪汪,主人通常也是眼泪汪汪,整天犁地拉东西的牛儿是牲畜中最惹人疼的了,我们只会躲在墙角观看发生的一切。那遥远的夏日午后,那些我们一起聚精会神的惬意时光是多么清晰。
三
那时候家乡很落后(九十年代初期),农村都不能实现全天候供电,特别是到了用电量大的夏季,政府只能顾全大局牺牲农村的供给,保全城市的生产和秩序。其实,那时候村里也没有用电的地方,整个村子没有台电视机,照明基本靠煤油灯,手电筒都算是高档的家用电器了,那种笨重的收音机都是稀罕物。尽管如此,这些大爷大娘们也能把日子过的有声有色。村里有一片空地,相当于现在城市里的娱乐广场,每当太阳落山,大人们洗洗刷刷结束了一天的劳累便端着碗来到这片空地畅谈日子里的欢乐忧愁。有时是陈谷子烂芝麻的往事,比如谁把自己的老婆打了然后老婆叫娘家人来报仇了,谁家的几只鸡昨晚被贼偷了;有时谈古论今,大论时代变迁,比如乾隆下江南是否经过我们村,朱元璋是怎么当上皇帝的。如果谁要是去了城里遇到什么新鲜的事,那肯定会成为这里的主角。寻着朴实憨厚的语调,透过漆黑的夜幕或者微黄的月光,你能看到言者与听者幸福的笑脸和得意的泛黄的牙齿。
今天农村人口急剧下降和外流,那种生活景象早已消逝了,不过会永远尘封在我的记忆里,还有别的,如露天电影、马戏等。
每当镇里的电影放映人员穿着工作服带着古怪的放映机或者赶着马车载着很多家当的马戏团进入村子时,我们便成为世界上最幸福的
朝花今拾
一我生长在一个有三百余户人家的大村子,两条道贯穿村子的东西南北,呈一个又大又扁的“田”字状,邻近的村子都比较小,小的一支烟的功夫就能从东到西走到头,但我们村起码要一炷香。村子大,人口多,地也不少,可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