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电影院

10岁那年的一个下午,全校集合,同学们都以为又是批斗地富反坏右吧,无精打采地来到操场,没成想,竟然是集体去县城大礼堂看电影,同学们兴奋极了,一下子“嗷嗷”叫着都跳了起来。于是乎,大街小巷填满了孩子们的

10岁那年的一个下午,全校集合,同学们都以为又是批斗地富反坏右吧,无精打采地来到操场,没成想,竟然是集体去县城大礼堂看电影,同学们兴奋极了,一下子“嗷嗷”叫着都跳了起来。于是乎,大街小巷填满了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消息像风一样转瞬席卷了这个村落,大人们都跟着沸腾而悦动起来。那时只听说过电影这么个词,却没有几个人真正了解电影是怎么档子事,更别说看过。
母亲听说是第二天早6点出发,怕误了时间,特意从邻居家借了闹钟定在早5:30准时响铃。好几个小伙伴听说有闹钟,不用担心睡过了钟点,干脆晚上就聚集到我家不走了,一条土炕上一下子多出几个小孩子,顿时热闹了起来,好在平常素日经常这样,也不算什么新鲜事。大家兴高采烈地想象着电影,“为什么咱们村演不了电影呢?”“你看白天有了太阳就有影子,晚上没了太阳当然就看不上电影啦!”“不对,咱们为什么看不上电影啊,还不是咱村没办电嘛。”
我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谁也没说服谁就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因为心里惦记着事,睡得都很轻。我怎么也睡不着,呆呆地望着地炉子的火眼映在屋顶苇子上的一小块光亮,忽左忽右地忽闪着,那块光亮好像火的眼睛也在瞅着我,问:“你怎么还不睡呀?”真是夜半盼天明啊,可那糊满棉纸的木棱窗户像故意捉弄我似的,无论如何急也不泛白。闹钟那清脆的“滴答”声绵延不绝不知疲倦地重复着,也不见响铃,是不是定错了点儿?夜就像蜗牛爬,慢极了!夜到底有多长,真想拿尺量一量。
忽然有狗叫了起来,我第一个坐了起来,自言自语道:“是不是该集合了?”不容犹豫我立即捅醒身边的几个人,大家虽然睡眼惺忪,但都麻利地一骨碌身儿爬起来就跳下了炕,塔拉上了破靴子,怎么这么快呢?原来都怕误时谁也没有敢脱衣服。
摸着洋火点亮煤油灯,一看闹钟,嗨,难怪它不响呢,这才5点。已经起来了,再无睡意,慌慌着这就去学校集合。母亲披衣而起,要大家喝碗山药粥再去,这样暖和,伙伴们哪里还等得急,抻过饽饽篮子,每人都像我一样抄起个玉米面饼子,掖在口袋里一溜烟儿得三窜两蹦地早奔向了学校。“蹋啦蹋啦”的声响引得附近狗叫声连成了片,整个村子大概今天都要跟着早起了。
家离学校很近,出胡同就到了。学校没有大门,我们径直跑到操场,冬天的操场在凌晨还是冷风嗖嗖,5点多仍有点黑咕隆咚,几棵光秃秃的洋槐树在风中瑟瑟发抖,一柱擎天的篮球桩子处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还没睡醒,十几片不知所措的叶子被风催促的不知道该往东,还是该往西,走走停停,不敢反抗的样子。整个校园内只有校长办公室的外窗台上挂着一盏马灯,那灯“突突”地播撒着圆茄子般大小的光亮,这里似乎成了无声的集合中心,我们不约而同地奔了过去。
校长已经来了,他怕我们受冷,让进屋暖和暖和,有人却提议我们还是跑步取暖吧,小孩子们虽对校长心存敬意,可多少还是有点儿惧怕校长的威严,于是“呼啦”都跟着跑步去了。功夫不大,跟着跑的人越来越多,也许他们以为是校长命令跑步的吧!
我们浑身已经燥热了,暖烘烘的。“该走了呗?”有人急切地道,“别过了点儿误了电影呀!”时而整齐,时而凌乱的跑步声竟湮没了这小声地问询。
终于,刺耳又急促的哨子声划破仍满天星辰的夜空响起来,同学们以比平时听话百倍的速度按上广播操的位置站好了队形。
天色依然很暗,但影影焯焯的看见一个人占到了校长平常讲话的位置上,“今天公社安排我们去县城观看电影,你们高兴吗?”一听就是校长的那孔武有力的声音,伙伴们像批斗坏分子时喊口号一样,掖着脖子拿出吃奶的劲儿喊“高兴——”“我们离县城足有3里地,走着去电影院,你们怕不怕苦?”伙伴们异口同声地响亮回答“不怕!”那坚定那决心那气势不亚于红军出征。
“出发!”简短动员后,校长一声令下,小伙伴的队伍犹如一条长龙爬出学校,穿过大街小巷,伴随着吐出的“沙沙”声拐弯抹角向县城移动,一路上没有了打闹,没有了喧哗,只有疾步赶路的心情和脑门上沁出的细细汗珠。
在东方还没有泛白时,我们钻进了一个特大的房子,好家伙,灯火通明,里面有好多长长的木制椅子,一排排矮矮地蹲在那里好像在迎接我们似的,跟着老师我们迅速找到了自己的排号位置,东瞅瞅西望望。哎呀,这么大的房子,这么多的人,这么亮堂!一大块应该是正方形的白布被一小圈儿黑布包围着安静地悬在所有人的正前方,仿佛正等待着人们上前写点或者画点什么。
忽然一串刺耳的铃响之后,入口的门“咣当”被关上了,屋子里的那么多吊灯一起灭了,大房子立即陷入了一片漆黑。蓦然,一束彩光越过我们头顶打在了那块白布上,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被拢了过去,八一电影制片厂和放着光芒的五角星掠过之后,五个红色大字——闪闪的红星,一个个欢快地来到了我们面前,这时我才意识到,奥,这就是电影,这就开演了,我、我的小伙伴们就成了电影观众了,来不及欢呼,我们屏气凝神瞧着这新鲜儿,唯恐漏掉任何一个画面。
大房子内,剧情在向高潮一步步推进,背景音乐适时恰当地调理着我们的情绪。当还乡团的一个糟老头子得意地说“我胡汉三又回来了,谁拿了我什么,给我送回来,谁吃了我什么,给我吐出来”时,突然有人喊“打倒胡汉三!”随即好多手臂自发地举了起来,“打倒胡汉三——”的声音如刀削斧剁般齐刷刷地响了,我和小伙伴们也不由自主地随着节奏喊了起来,房顶好像要被掀翻了一样,这是我第一次看电影时感受到人群的愤怒和团结一致的威力。
当潘冬子的母亲为了革命活活被敌人放火烧死时,人们失声哭了;当潘冬子也在火中举起刀时,人们恨透了恶霸胡汉三,一起高喊“砍死他!砍死他!”;当“小小竹排江中游”让我们看到胜利曙光时,当“红星闪闪放光彩”的插曲伴随着潘冬子长大参军的镜头出现时,全场兴奋地站了起来,爆发出了热烈地掌声!
一个硕大的“完”字出现时,我们仍恋恋不舍地回头张望,思忖那块白布为什么那么神奇,那里的人、小河、树、竹筏子……都哪蹦出来的呢?不容多想,随着人流走出大房子时,外面已经东方红了,太阳仿佛马上就拨开说不出形状的云彩要出来了。
回家的路上,你一句我一声的剧情回忆和台词重现,此起披伏,伴随着口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