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畦游

菜畦游

逋米散文2025-04-04 01:33:34
看了一整天的哲学,黄昏时分感觉眼睛特别酸涩,决定放下书到外边走走。才来的时候就看见不远的地方屋顶上有十字架,不用亲临现场,凭直觉就可猜到那是一座基督教堂,决定到教堂周围看看。
我不信佛道,不信伊斯兰、基督,也不信马克思和共产党,对自然科学的种种权威也抱有质疑。坦率的讲我是没有宗教信仰的,处在这么一个时代,居于我对世界的认知,真的找不到一种让我全信的事物,我不反对别人称我为怀疑论者。
即便如此,每到一地,我还是会抽空去看看当地的庙宇、道观、教堂。去这些神圣的地方,我总是怀着尊重与理解的心,怎么也看不到神,这大概是因为我不信的缘故,各教均有云:信则灵。我之所以去,不是为看神而是看人,在这些地方最能看到当地人的精神。
穿过一段寂寞的公路,走到了基督教堂前。教堂干净、整洁、端庄、肃穆,确实有西方基督教的氛围和气质。大门紧锁着,庭院内没有行人。想必不是礼拜天、不是婚庆日,教堂可能都会比较安静。教堂进去不得,但我游兴未减,步入教堂前的大片菜畦。
教堂、菜畦,让我想起了曾经听过的无数乡村音乐(CountryMusic),曲调简单,节奏平稳,浓郁的乡土气息,一首首轻快地叙述着乡村的故事。教堂、菜畦、农场、农夫是乡村音乐不可或缺的元素。教堂里的唱诗班属于哪一种音乐流派呢?我不去想,也不用想。
走进菜地,我基本上就忘了教堂,因为眼前的一幕幕勾起了我的无数回忆,仿佛又回到了乡村生活。菜地里的土路狭窄、蜿蜒、起伏,也许算不上路,用小道、幽径、田垄更为妥帖。道旁被各种簇拥着的野草、小花占据,像极了摆小摊沿街叫卖的菜民,就差几声吆喝。
越到菜畦中间,小道就越窄,野草长得越绿,小花开得更艳。是的,那是它们的乐园,那是它们的地界。它们正在肆无忌惮的生长着、开放着,恨不能把整条小道都吞并。无意中说中了它们的阴谋,我似乎听到了它们那得意的笑声。
菜畦一双双从路的两侧铺展开来,长短、大小不一,奇形怪状,看起来一切都是那么随意。是的,没有哪个农民会拿着尺子、三角去规划他们家的菜畦,他们顺应自然,没有那么多的框框条条。
菜地里有白菜、萝卜、蚕豆、芫荽等等,菜类我基本上都见过,和我们那边没什么区别。很多年前,我在家的时候也种菜,而且种过好多品种,茄子、大蒜、青菜、辣椒、薄荷。种过的太多了,还有一些耕种经验。突然觉得有些好笑,好像是在讲故事似的,都远去了。
躬耕自食是一件恬然自适的美事,我的老祖先就那样一辈辈活了千万年,到我父母也还是那样。可是我一不小心就踏进了城市,吃自己种的菜竟然变成一种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我是农村来的,即便进了城还是脱不掉一身的土气,骨子里还是个农民。
菜地里的菜长得不是特别好,个头都不大,比起我们那边差了一大截。可能是这边的气候问题,也可能是田间管理不够,那么大片菜畦,我一直没看到有人在里边耕种。白菜、萝卜,一株株病怏怏的。看菜畦上的土自种下去就没翻动过,杂草丛生。
菜长得不好,但不会影响兴致,我不是来收获的。说到收获,突然有偷菜的想法,不知为何,每次走入菜地,总会萌发这种念头,这和菜的长势无关,也和自己的口味无关。每次都有这种念头,但又从来没有成为行动。
这种念头会不会是受“偷菜”游戏的影响?那“偷菜”游戏又受谁影响?我认为每个人的心灵深处都有一种犯禁的欲望在蠢蠢欲动,越是禁止就越想去违反。但是居于理智,只有极少数人能真正冲破。伦理、戒条、法律都是社会外加、自己内化后的产物。
田垄上有燃烧后的野草灰烬,空气中留存着草木然后的气息,好似飘自哪家厨房的饮烟,这就是乡村的味道。不远处有一池塘,一条弃置的破船半沉在水里,历数风霜。几只鸭子安静的漫游在水上,寻找着自己的乐趣。
经常会看到别人标榜农民如何的伟大,理由也是千奇百怪,多为牵强附会之辞。我也觉得农民伟大,这种伟大并不是他们生产了多少粮食蔬菜,为社会做了多大贡献。这种伟大源自于他们和泥土的零距离接触,他们习得的大地的淳朴、厚实。
和泥土接触,我总会有重回母亲怀抱的感觉。但这是伪化的,因为我基本上已记不清母亲怀里的感觉。这种感觉出现在我熟知生命生也尘土死也尘土之后。不明白之前,即便整天呆在泥土里也不会有任何感觉,知道时已离泥土越来越远,于是渴望着回归。
兜兜转转这些年,我一次次从一座城市辗转到另一座城市,早已彻底地迷了来时的路,记不清当初进城的初衷。为什么要离开土地,为什么要进城?换若是当时,我可以说出无数的理由和种种抱负,可如今什么都不记得了,什么也说不出来。
天色渐晚,我已深入到菜地的中央,准备回到住的地方。我不知道菜地的前面有没有路,但又一百个的不愿意走回头路,只有往前走。我从来不会回过头看身后的影子,走过的就走了,错过的就错了,何必回头呢?
如果前方有路就走路,如果前方没路了,我就用自己的脚去开辟出一条属于我的新路来。我走过了,后面会不会有来者,这条小道最后能不能踏出一条坦途?那是后话,那是后来者的事,和我没关系了。
我没有问沿路的白菜、萝卜、大葱,它们也没有主动的告诉我前面是否有路。我判定大方向是对的以后,就义无反顾地往前走。没路的时候,听脚的;暂时失去方向,就跟随脚趾头,它们的指向就是我的方向。
越是没路就越刺激,越是陌生就越好奇,对于未知和未来,我总是充满情趣。不多时,我便回到了驻地,事实证明只要方向正确,有路无路都只是暂时,无论是走了弯路还是直路,最终都会抵达。

壬辰年腊月二十
写于苏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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