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享一碗面

一到中午，在县城郊区的一处兰州牛肉拉面馆里，已是宾客满座。跑堂殷勤地吆喝、孩子欢快地打闹、恋人窃窃地私语等各种嘈杂之声与牛肉拉面弥漫的香气，紧紧地丝缠在一起，让人倍感憋闷的烦躁。
因儿子喜好拉面，只得牵着儿子的手，找了一处稍僻静的位置坐了下来。那跑堂的小伙大约有二十来岁，乖巧机灵。拿着菜单和饭单疾风般来到我的身边，笑问：“大姐，小朋友您吃什么？尽管吩咐！”我依照孩子的意愿，顺手点了两碗拉面、一盘炒蘑菇和爆炒蒜薹。“好唻！您稍等！”跑堂小伙转身向厨房里面而去。
年幼的儿子倒是喜欢这嘈杂的热闹，面带喜色东张西望着熙熙攘攘的人群，而全然不知我厌恶这纷扰的郁闷。这时一对大约有三十岁的农村夫妇在我右邻坐了下来，那脸庞黝黑的男人用衣袖将女人和自己的座位轻抚了一下，接着瓮声道：“坐下吧！我去要饭了。”男人正要起身，跑堂的小伙又来到他们面前，笑问：“大哥，大嫂，您吃什么？尽管吩咐！”男人顺手摸了摸上衣的口袋，喃喃地说：“一碗拉面吧！啊！对了，不要放辣椒。”那小伙甚是机灵，一碗面的诧异立刻明了实质的内容，低声笑道：“您稍等！”随着小伙的离去，那夫妇也立即跳入我的视线并引起我特别的注意。
不一会儿，我要的拉面、菜和他们要的一碗拉面，一前一后端了上来。儿子自顾狼吞虎咽吃起来，而我在低头吃饭时，却用眼睛的余光飘向了他们。
此时，那男人从自己的帆布包里拿出一瓶啤酒和一小塑料袋装有炒熟的熟花生放在餐桌上，随后又从帆布包里拿出一支自制的竹制刀叉，放在女人的左手中。从那女人右边空洞的衣袖得知，是位独臂的残疾人。男人从口袋里拿出毛巾在水管上浸湿后，帮女人擦了擦左手，紧接着擦擦女人满是汗渍的脸。柔声笑道：“吃吧！这是你爱吃的拉面，里面还有牛肉片，可香哩。”女人娇嗔道：“你怎么才要一碗，我知道你今天陪我到医院检查，又花了很多钱，你舍不得要两碗了。”男人争辩道：“不是的，我在外打工吃的可好了，每天都有肉吃，今天我不饿。你看，我还带上啤酒和我婆娘给我炒得花生米呢！你放心，你看我的身体很棒的。”男人自豪地拍拍强健的胸脯，殷然咧嘴一笑，瞬时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与他黝黑的脸庞形成鲜明的对比。男人又随即打开酒瓶盖，畅饮了一大口，而后用手指夹起一粒花生米投掷在口中，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女人的眼睛有点湿润了，颤声道：“你不吃面，我情愿饿死！”说完，左手放下了竹制刀叉。男人笑着哄女人道：“听你的，那我喂你，咱俩一起吃，可我不能吃多啊！要不会浪费啤酒和花生米，嘿嘿???????”男人首先用筷子挑了一根拉面放到自己的嘴里，紧接着又夹了一大缕拉面放到女人的嘴里。女人这才转怒为喜，与男人共同分享着一碗面，也共同分享着人世间这份璀璨永恒的爱。
我看了看我和儿子的饭菜，突然有一种想把一份菜或拉面送给他们的冲动，但我倏然又冷静下来，我怕那质朴的夫妇会把我的这份友善的爱，当做施舍的嗟来之食，无意伤了他们作为最底线的自尊心。我怅然若失盯着餐桌上的饭菜，却怎么也抬不起手中的筷子。
“妈妈！你也吃肉，牛肉片可香哩！”儿子竟然已改以往的任性自私，把他碗里的牛肉片都放到我的碗里。也许是受这对农村夫妇浓厚亲情的感染吧！幼小的儿子突然对世间真情明了许多。此时此刻，我心里的郁闷早已一扫而光，感觉鼻子一酸，滚烫的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