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而晴好时而阴雨的清明节里我更想念父亲。
其实近年常想起父亲,有关记忆的游鱼总是浮上“水面”。心目中的父亲总是高大英俊,从未呈老龄模样。这偶尔让人奇怪,想想,也许是自觉老了或因某些压力而幻想父亲健在。而平时有关父亲的怀想,就具体集中回放到这个清明节里。
那是一个于我有些朦胧的清明节。一群着装整齐的绿衣客人,敲锣打鼓的来到家里,其中还有女的。邻里都来看热闹;来客们兴高采烈,在神龛下面的墙壁上贴了一张大红纸,上面写满整齐的字眼。当时母亲特忙,跑上跑下,还用老式茶盘装年糕,下厨做饭;而父亲只是向人微笑,不时搔后脑勺。其事光景很短,他们并未用餐,只是跟父亲握了握手后就又敲锣打鼓的走了。
母亲说那是部队来送喜报。说是父亲年前为家里生计外出,冰天雪地的,在一条公路上拾到一件箱装的“解放鞋”,走了好远的路,送到当地的一个“公社”。后来我问起父亲这事,并说到“雷锋叔叔”,父亲似乎没好气地说:是公家的就归公,是别人的就不要,甚么雷锋不雷锋?
有关从童年步入少年的那种纠心的疼痛至今让我记忆犹新。
当时真不清楚父亲做了什么“坏事”。母亲告诉我:父亲偶尔出外做手艺,有时也会偷着做点小生意,这让人们非常反感。父亲被“充公”、“游斗”(不仅罚款还让父亲从事无偿劳动并被当着“牛鬼蛇神”四出挨斗)。父亲也顺从。唯一不从的是打死他也不低头!别人问他是不是“国民党”的残渣余孽?他总解释说:不是!只是为被抓“丁”的弟弟代役,在上海太湖地区当过两月国民党班长,但没杀过共产党!之后就开小差当了逃兵,不信可以调查;别人问他是不是搞“复辟”挖社会主义墙脚?他总解释说:不是!一家人要活命,偶尔做点小生意贴补家用,没有挖社会主义墙脚!
记得那天傍晚,我背了十多斤米好不容易送到父亲那儿,守门的不让进,我一屁股坐在地上不走,有位老干部出来训话,命令把米放门前,说是会转到父亲,然后还道:小家伙还送米?还不跟他划清“界线”......在回家的路上,我一边抹泪一边想道:什么界线?那是我爹,我怎么跟爹划清“界线”?
中学年代家里困难,我带到学校的一袋米被偷。于是每天就不午餐,放午学不再打球跑步,自各躲着睡午觉以维持能量;下学回家了就饱撑一顿。几十天下来,身体还是垮了。母亲看出就说给父亲,父亲眉头打成结,问:你怎么了?原来脸大得像生了“抱耳”,现在怎么像个猴子?我听着竟笑起来。“笑鬼!是病就去医院!怎么搞地?”我见父亲发怒了只便说饿的。于是我把米被盗的事说了,偷我米的是同学,他连鞋都没得穿所以没要他赔。父亲训道:早说嘛!再背一袋去不就得了!青草底下能饿死蛇?没用!再世都成饿死鬼!
结婚成家不久,父亲对我说:人就像觅食的小鸟,乳毛干了各自飞!你祖爷没给我留下什么,我也没什么分给你们,几个银元,一口水缸,你横竖喜欢看书,一口祖传的小书柜就归你,还有一条睡凳.....我打断他的话,都要了,银元就留给弟吧?父亲瞪了我一眼,是你的就不推!
清明如斯,追忆如梦。有关父亲的“梦”太多。可父亲很平凡。父亲读书少,而他对《左传》史实、《论语》说法和“鲁迅踢鬼的故事”的转述,也时常让我追忆。对于生前的父亲虽未愧于孝顺,但就觉欠他太多。所以有时我会哼起一首《父亲》的歌:
在你的手心里,涂满我童年的歌声,在你的皱纹里,漂流着全家的安宁。
在你的眼睛里,闪动着祖先的梦境,在你的肩膀上,负载着沉重的山岭。
你虽然已离去,到处都有你宽厚的背影
虽然你没留下什么,我却珍藏着你的恩情
你是一条漂泊的船,给了我颠簸而安静的生命
你是一颗寒夜的星,给了我微弱而不朽的光明
你是一支古老的歌,给了我真诚而朴素的心灵,
你是一滴燃烧的血,给了我人生的热情......
清明节忆父亲
在这个时而晴好时而阴雨的清明节里我更想念父亲。其实近年常想起父亲,有关记忆的游鱼总是浮上“水面”。心目中的父亲总是高大英俊,从未呈老龄模样。这偶尔让人奇怪,想想,也许是自觉老了或因某些压力而幻想父亲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