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床住着一位老妇人,说她是老妇人其实夸张了点儿,她的实际年龄根本没那么大。然而,她太瘦了,夸张点说那叫前心贴后背,她已经微驼了背,面容也比较憔悴,这一切使她看上去比较苍老。
但她初入院时的精神却非常好,说话声音爽朗,对什么都兴致勃勃。她说她喜欢“耍牌儿”,现在进了医院,可要把她憋得够呛,当她知道医院食堂的菜比较便宜,便于下去亲自一吃,回来后赞不绝口。
她的丈夫和儿子都在公安部门工作,从她丈夫着装的标志来看他的职位不低,他是个非常沉稳的男人。有一天,他在妻子不在的时候提到了她:“这病折磨她许多年了,你看她瘦的。”怜惜之情溢于言表。他们夫妻都是山东口音,使我想起我的曾外祖母,感到非常亲切。F床的儿子继承了他父亲的相貌与沉稳,我认识的一些人正巧他也认识,言谈中我发现他非常幽默,他对我从事的职业非常向往,据我观察他是个很孝顺的人。
F床住进这间病房比较晚,她得的是胆结石。她为这个病已是第二次住院了。她第一次住院是八十年代末,也是住在这间病房,就住在我住的这张床上,由当时一位挺知名的医生为她进行了手术,十几年过去了,她又旧病复发,现在常常痛得生趣全无,否则,以她的体质和年龄,她是决不肯再次入院的。
F床住院后,这间病房便更加热闹了,她的亲朋好友很多,她住院那天,子夜时分便上来一帮气喘吁吁的小老头儿探望她。第二天,一拨又一拨的人走马灯般地上来了,有给她送饭的,更多的是表示慰问的。开始我只单纯地认为这老太太人缘不错,可是,很快我便发现这其中有着一种浓浓的生离死别的气氛。果然,F床说,她下定决心做这个手术前,把外地、本地每一个亲戚家都走访了一遍,见了所有想见的人,办了所有该办的事。
F床手术的前一天,她的心情变得特别复杂,于大夫来给她进行术前检查时,她并没有说什么,但检查结束时,她突然问:“我能下来手术台吗?”于大夫说:“这是什么话?你别有负担。”于大夫走后,F床躺在床上说,于大夫胆儿真大,她前一阵子到某军区医院去,那里的大夫不敢给她做手术,怕她死在手术台上。
这一天,从中午开始她便吃不下饭去,下午,许多人围着她,她却躺在床上,很少说话也懒得动,傍晚时她下了床,要去洗澡,她的丈夫和儿子寸步不离地跟着她走了,他们很久才回来。夜深了,她把丈夫和儿子打发回家,独自躺在床上,依旧不吃不喝。我非常理解她的心情,就算见了想见之人办了该办之事,又怎能断了尘世的牵挂?这一夜,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第二天一早,所有曾看过她的人几乎全都拥了上来,她的丈夫和儿子时而守在她床边时而到走廊去转圈儿,坐立不安。她躺在床上忽然哭了,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流泪,这便使那一份份伤感内容更加复杂。后来她不再哭了,护士为她灌了肠,下了胃管,她大概因此很不舒服,一味地呼呼噜噜清嗓子、吐痰,她就这样喘息不定地被推进了手术室。
好几个小时过去后,她终于被推出了手术室,她先被推进了术后观察室,据说手术相当成功。第二天当她被推回病房时,我也开始准备出院了,后来我去医院换药,又回到那间病房,F床正在康复中,她依然有气无力,不过既然摆脱了疾病的束缚,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通过F床,我又一次羡慕起外科医生这一职业,许多时候,他们还真能化腐朽为神奇呀!
我的病友(之四)
F床住着一位老妇人,说她是老妇人其实夸张了点儿,她的实际年龄根本没那么大。然而,她太瘦了,夸张点说那叫前心贴后背,她已经微驼了背,面容也比较憔悴,这一切使她看上去比较苍老。但她初入院时的精神却非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