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看见吴仪了,她是我在厦门仅有的三个同学之一,但十年间我们相聚却不足十次,我们互请吃过饭;她来过我家;她去过我的办公室,但我却从未去过她家,也从未记住过她在哪个单位工作。不去她家不知道是因为她未曾邀请过我,还是因为我从未有过去她家的意愿,但殊途同归,结果是一样的,记不住她在哪工作,实在也不是我的错,因为她换工作的频率太高,本来见面的次数就不多,见一次换一个地方,再好的记性也难免忘记,何况我是个重家轻友的人,并不时常把她放在心上,因此她的事儿,总是被我忘的干干净净。
昨天也不是刻意相见,而是个意外的偶遇,尽管我一直陪着她看病,帮着她找人,但她劈头盖脸的数落还是让我有些意外,言辞之激烈还是让我觉得有点突兀,但我并未生气,因为我知道她没把我当外人,也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在她机关枪一样的语速中,我倾听着她的烦恼与忧愁,感受着她的痛苦与遭遇。
上次见面告诉我她离婚了,这次见面告诉我她失业了,我知道再坚强的人在年过半百的时候,遭受如此的打击都是致命的,因此我理解她的歇斯底里,谅解她的无理冲撞。尽管她毫无缘由的数落我就是因为我命好,才落得今天的家庭美满;因为我运大,才获得现在的工作清闲,我欣然接受,并未反驳。因为不管在我的心中还是在她的意念中,我们都是两个不可相提并论和不可同日而语的人。
我们从初一开始就是同学,她是语文课代表,我是普通小百姓。家离的也很近,一路之隔,只是他爸是老干部,我爸是小工人,因此我们之间虽近在咫尺,但无论从出身还是从智商,我们都是无法交集的两个人,因此我们之间就从无友谊之说,只是同学,只是认识。她也从未把我放在她视力所及的范围内,因为交情不深,所以也就无从牵挂,十年前因为要跟丈夫随迁,所以才有幸来到了厦门,她在得知我来厦门的第一句话也是:“她怎么也来厦门了?”言外之意她心里清楚,我脑袋里也明白。
在吴仪喋喋不休的抱怨中,我慢慢理清了头绪,一个做到管理层的高级工程师,由于年龄的原因,现在应聘一个普通工程师都四处碰壁,以至于让她这么一个出色的人才赋闲在家已达半年之久,这实在是一件人神共愤的事情,加上家庭的破散,又让她失去了可以依靠的肩膀,最关键是这两样东西失去后的恶果是钱没了,没了经济来源,她今后的生活受到了威胁,因此我哪能不理解她此刻的躁狂呢,哪能不忍受她劈头盖脸的数落呢:“谁有你那么命好,既有会挣钱的老公又有那么稳定的工作,你怎么会理解我的痛苦!”面对事实我默认,面对现实我沉默。
我知道,之所以她说我命好,无非是说我生来的贱命,今天我所拥有的都是我偏得的,是老天额外恩赐的,这点我严重同意,我常自我反省,我生来本就是一棵草,而且绝不是可以大面积繁殖的优良品种,只是一棵不招人待见的荒草,我可以笑着品尝狗屎的味道;我可以趴着遭受路人的践踏;我可以无怨无悔的忍受岁月的荣枯;我可以满怀悲壮的抵挡野火的洗礼,但只要给我留下一点点的根系,我就会在阳光和雨水的沐浴下,破土而出,茁壮成长。因此,今天的我无非就是好心人无意间从野外挖来的一棵草,勉强移栽到了花盆里,所以偷笑的应该是我,愤怒的当然是那些原本应该在花盆中盛开的白玉兰了。
吴仪的丈夫我没见过,但却给我留下了美好的青春记忆,因为那时只有吴仪有男朋友,而且是大学同学,家又是在遥远的厦门,从小在陆地长大的我,没见过高山没见过大海,所以一下听到人家有个可以天天看海的男友,羡慕之情溢于言表,但有关吴仪的事情,都不是听她亲口所说,都是好友张丹告诉我的,美好而遥远的爱情,经过层层传递,更增加了她的神秘与想往,那时通讯可没有现在这么方便,电话可不是人人都有,吴仪总是让张丹陪她去派出所给男朋友打电话,张丹说她有一次还和吴仪的男朋友通了电话,电话中吴仪的男友表达了对女友的思念之情,还感谢张丹对其女友的关照,听的我嘴里酸酸的,心里痒痒的。那种爱情的味道,让青春萌发的我,暗自回味了很久。
毕业后吴仪就义无反顾的奔向了男友的家乡——厦门,我也从此就再没听到过她的消息,老话讲,只有见不到的两座山,没有见不到的两个人,十几年后,鬼使神差,我们居然在厦门相聚了。
但天宫不做美,善始不一定善终,有美好的开端并不一定就有靓丽的收场,言谈话语中我知道,吴仪的婚姻并不幸福,语文课代表出身的她,表述起事情来依然清晰明了,但个性之张扬,性格之强势,还是表现出了咄咄逼人的架势,我想,她那个未曾谋面的南方丈夫无论如何从语言上都不会占什么优势,据说她时常遭受家庭暴力,我想这与她的语速有关,男人说不过就伸手呗,但咋说,君子动口不动手,那个男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说话间来了电话,是让她明天面试的,放下电话,我又忍不住多嘴了:“明天面试的时候,你一定要少说话,放低身价,表现出十分诚恳的样子,开价别太高,等人家录用你以后再说。”还没等我说完,吴仪就迫不及待的说:“这还用你说嘛,经过这么多年的私企打拼,这点职业素质我还是会有的,不像你们上班可以这么随便。”
就是,我恨不得抽自己一个嘴巴:不长记性的东西,哪伦得着我说话,我不光花了一下午的时间,还磨了鞋底子,还舔着脸帮她求了人,到头来还给我扣了一顶自由散漫的帽子,我真是吃一百个豆不嫌腥啊!
看着吴仪离去的身影,我突然想到了花与草的区别,娇嫩的鲜花离开了盆的保护就会很难生存,但草就不同,小草会迅速挣脱盆的束缚,欢快的奔向泥土。
身为高级工程师的吴仪再放低身价,也得某得一分看似体面的工作,但如若是一没技术二没本事的我,就会直奔劳务市场,哪怕是扫大街我也要自食其力,苟活于人世的。
祝福她明天好运吧!
                
                
                
                
                    苟活的小草
昨天看见吴仪了,她是我在厦门仅有的三个同学之一,但十年间我们相聚却不足十次,我们互请吃过饭;她来过我家;她去过我的办公室,但我却从未去过她家,也从未记住过她在哪个单位工作。不去她家不知道是因为她未曾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