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里养鸡

去年到儿子乡下的爷爷家过年,这是一个巢湖边的一个自然村。儿子每日满村追那些散养的鸡,鸡跑得越欢,他追得越欢。一时间小小村落里鸡飞狗跳,尘嚣顿起,乡里人笑道:也难怪,他哪见过这东西。我心里暗笑,岂不知在

去年到儿子乡下的爷爷家过年,这是一个巢湖边的一个自然村。儿子每日满村追那些散养的鸡,鸡跑得越欢,他追得越欢。一时间小小村落里鸡飞狗跳,尘嚣顿起,乡里人笑道:也难怪,他哪见过这东西。
我心里暗笑,岂不知在城里一些古旧的老小区,田园之风也很浓烈,住在这些老小区大都是中老年,很多都出生农村,拔出禾苗带着土,对于田园之梦自然有一份依恋和缱绻。于是这里,这里一畦大蒜,那里一丛菊花脑,不一而足。甚至还有金黄色的葵花,疏疏几杆,绿叶黄花,仿佛一张张灿烂的笑脸,摇曳在人家赭红的院墙外,让人恍惚回到乡村之中。在这种背景之下,鸡犬之声相闻自然不会让人感觉突兀,反而让这田园一般的小区多了一分生机和活力。于是,在这里,你总能与人家散养的鸡群不期而遇。
在我们这个小区里,每次带儿子出去,就常常能看见那些鸡们的倩影,它们三三两两,漫步于果树之下,徜徉于楼群之间。儿子一看见它们,眼睛就直了,蠢蠢欲动,我警告他:不能靠近它们,它们可是会咬人的!儿子身体跟着我,精神却追随那些可爱的生灵去了。直到走到很远,他还在频频回首,望断高楼,无限惆怅。
直到有一日,儿子终于逮到一个机会。
儿子上幼儿园的小区也很古老,自然这些鸡呀狗呀的寻常可见。一日刚出幼儿园,儿子忽然哧溜一声,像离弦的箭一般飞走了,往前一看,他的猎物,几只老母鸡正在仓皇而逃。那一刻,我火冒三丈,弯腰拾起一根树枝便追了过去,只见那些鸡一路狂奔,然后没命逃到一家小院,谁知儿子竟然不依不铙,直捣黄龙府,我也气急败坏地冲进门。哇,小院里面乱成了一锅粥,那些鸡上飞下跳,仓皇失魄,儿子却仍然奋力直追,斗志昂扬,我朝儿子扑过去,怒火万丈。忽然这人家大门一开,冲出一员恶将,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妇女,只见她抡起一根足有碗口粗的棍子朝我打来。原来她误以为我是偷鸡贼,连声道歉后,我拖这儿子落荒而逃。
从此,我严禁儿子靠近那些不好惹的家伙。
后来发现,在这个城市里,不仅一楼带小院的人家养鸡,竟然还有人在楼顶满足他们的田园乐趣。一日菜场买菜,见一老者,大约六七十岁,衣裳光鲜,清秀斯文,却拿着一个垃圾袋,捡拾人家不要的菜叶子,心想这衣冠楚楚的老人,不至于饥荒到此罢。一问原来是喂鸡,鸡就养在楼顶上。忽然想,在那个离天近离地远的高高楼台之上,鸡会不会有恐高症呢,而每每月圆之夜,面对皓月当空,这些高楼之上的居民会不会慷慨而歌: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抑或面对满天星辰,会不会惶恐:不敢高声啼,恐惊天上鸡。这些,恐怕只有它们自己知道了。
去年,母亲在家竟然也养了十几只鸡。等我过年回家,却只剩下两只了,其余全杀掉了送给一些亲戚了。虽然家在类似城市的县城里,但家里房子多,养鸡自然便利。常言到,雄鸡一唱天下白,到这里却行不通,两只鸡中有一只是痴鸡,他晚上八九点就慷慨高歌,然后每过二三十分钟就表演一回,最后天在它的不懈高歌下终于白了,我的眼前却感觉一片漆黑。
后来小哥家请客,捉了一只去杀,可怜的鸡,正壮硕强健,风华正茂,却要任人宰割。我是典型的君子,见其生不忍见其死。自然是不忍去看那些宰杀,烧炒的事,至于吃嘛,还是能忍痛而为之了。母亲说去捉这只鸡时,另一只鸡反应强烈,扑跳蹦达,对母亲又咬又啄,徒劳想阻止它的唯一伙伴被带走,原来鸡同样那么害怕孤独,但漫漫长夜,起伏岂能由它。
欲望都市里有这样一个有趣的片段,女作家每日写作到半夜,然后在天将欲晓之时才会睡觉,一日她才躺下,忽然昂扬的雄鸡啼鸣之声此起彼伏,然后夜夜如此,搅乱了她的安眠。原来她的楼下邻居养了一群鸡,在这个红尘万丈的世界顶尖都市里,田园之风也在某一个角落隐秘地吹着。听惯鸡鸣声的女作家某一天早晨醒来,周围却一片静谧,她却开始牵肠挂肚起来,那些鸡们,它们还好吗,希望它们平安快乐。一个小小片段,于幽默中体现了一份悲悯情怀。
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巅。这是典型的田园风光,深巷里的狗吠,桑树上的鸡鸣,因为外在的喧闹而更显乡村深处的宁静,祥和和闲适,也更让人于恬然中体会到那温暖的浓浓烟火味。
在城市里养鸡,恐怕就是那些城市乡巴老迷失的田园之梦的一点安慰和延续吧。但也只能在一些老小区,在那些曲岸持觞,垂杨系马的新贵小区绝对不行,就好象在矜持幽雅的咖啡厅不能抱着二锅头猛灌一般。
设想一下,在一些古朴的小区里,有一处一楼带小院的房子,房前随意种几株果树,果树下种几畦小菜,然后在养几只鸡,田间地头,唧唧喳喳,热热闹闹。地处闹市,却恍惚回归田园,阳光融融,绿树碧畦,鸡犬相闻。田园之梦,因此而活色生香。